俗话说,杀头生意有人做,赔钱生意没人做,罕见疾病因为“市场”太小,因此过去药厂对于罕见疾病的药物往往兴趣缺缺,让这些罕见疾病病患有如孤苦无依无人理会的孤儿一样,为了改善这个状况,美国政府决定为罕见疾病药物加上一些市场诱因,1983 年,美国通过《罕病药物法》(Orphan Drug Act),规定美国病患人数少于 20 万人的罕见疾病,药厂为其开发治疗药物,可以享有 7 年的市场独占权,以及税务上的优惠。
独占市场下的高额定价
《罕病药物法》通过后,的确刺激了药厂开发罕见疾病的新药,7,000 多个罕见疾病之中,如今有 200 个疾病有了新疗法,但是当药厂拥有不受市场竞争的独占条件后,不到十年,就开始意识到其实可以把药价定得奇高无比,这始于 1991 年,健赞(Genzyme)推出高雪氏症(Gaucher’s Disease)新药 Ceredase。
高雪氏症的病因是病人体内的葡萄糖脑苷脂酶失效,无法代谢糖脂类大分子,因而囤积在患者骨髓细胞及神经系统,全球约有 5,200 名病患,Ceredase 是由葡萄糖脑苷脂酶修改化学结构而成,最初只能从人体胎盘组织中取得原料,因此价格奇高无比,每年每位病人医药费用高达 15 万美元。后来健赞改用基因工程技术生产,不再需要收集人类胎盘组织,制造成本也大为降低,但是健赞发现超高药价也行得通以后,食髓知味,又在罕病药物条款保护之下不用担心竞争,因此不仅没有因成本下降而降低药价,反而还提高,如今每年每位病人医药倍增为 30 万美元,约合 911 万元新台币。
健赞不仅在 Ceredase 上采用超高定价策略,还应用到旗下其他罕病药物,总共有 5 种罕病药物都以超高定价销售,如法布瑞氏症(Fabry disease)药物 Fabrazyme 与黏多糖疾病贺勒氏症(Hurler Syndrome)药物 Aldurazyme,两者年用药费用都要 20 万美元。
而中央研究院前生医所所长陈垣崇医师于任职美国杜克大学时所发明的治疗庞贝氏症(Pompe disease)药物 Myozyme ,2000 年由健赞以 1,800 万美元自资助陈垣崇医师研究的中橡子公司 Synpac 手上买下,日后陈垣崇医师成为布兰登费雪与哈里逊福特主演电影《爱的代价》(Extraordinary Measures)中哈里逊福特所饰演角色的原型人物,电影剧情十分感人,健赞也沾了不少光,但在健赞经营下,Myozyme 年用药费用一样高达 30 万美元。
健赞简直是“趁人之危”?但资本市场可不这么想,全球第 5 大药厂,法国药厂赛诺菲(Sanofi),就看中健赞的罕病药物营收获利丰厚,于 2011 年以 201 亿美元买下健赞。
高价带来的高营收
爱尔兰药厂 Shire 也看中这一块市场,以 42 亿美元收购开发遗传性血管水肿(Hereditary angioedema)罕病药物 Cinryze 的美国药厂 ViroPharma,购并后成立“超罕病药物”部门,也一样进行超高定价,全球最贵的几种药物就出自这个部门,Cinryze 一年用药费用可高达 35 万美元,而黏多糖疾病韩特氏症(Hunter’s syndrome)药物移黏宝(Elaprase)还更胜 Cinryze 一筹,韩特氏症是全美只有 500 位病患的超级罕病,而 Shire 也毫不客气地将移黏宝以超高价销售,年用药费用高达 37.5 万美元,合约 1,139 万元新台币。移黏宝 2009 年于美国营收 3.53 亿美元,约 107 亿元新台币。
但说起超高定价,Shire 和 Alexion 药厂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Alexion 旗下的单株抗体药物 Soliris“荣登”全球最贵药物的宝座,Soliris 可治疗阵发性夜间血红素尿症(paroxysmal nocturnal hemoglobinurea,PNH)以及非典型性尿毒溶血症候群(Atypical Hemolytic Uremic Syndrome,aHUS),前者的患者每年用药成本高达近 47 万美元,后者患者每年用药成本更高达 62.6 万美元,而且第 1 年用药剂量较大,用药费用还要比上述数字更高。
Alexion 也不只有 Soliris 这款高价罕病药物,2011年,Alexion 收购开发低磷酸酯脢症(Hypophosphatasia)药物 asfotase alfa 的 Enobia 药厂,以 asfotase alfa 的定价,每人每年用药费用超过 20 万美元。
你或许会说:赚这种钱,晚上睡得着吗?可以确定的是,Alexion 的股东们恐怕不但睡得很好,而且大概作梦也会笑,因为 Alexion 股价在 2005 年还在 6 美元上下而已,开始销售 Soliris 的 2008 年,股价在 20 美元上下,而 2014 年高点则达到 180 美元,从 2005 年起算涨至 30 倍,从 2008 年起算也涨至 9 倍,一路长红几无回头,市场上这么好的投资标的实在少见。
而且市场还预期 Alexion 会继续成长,当然了,光是 Soliris,在 2013 年就带进 15 亿美元营收,而市场预期 Alexion 到 2020 年,总营收将成长到 55 亿美元,其中,asfotase alfa 将可望贡献 9 亿美元营收。
市场的“潜规则”
或许你会怀疑:超高定价“有钱判生,无钱判死”,难道不会因为病患家属买不起,导致营收获利缩水?其实药厂也知道不是人人负担得起超高定价,因此,超高定价的表面下,有许多“潜规则”。
若是根本付不起,连医疗保险都没有的患者,药厂常常慷慨的赠药,做做公关,或是收取象征性的费用,多少赚一点。
若是有医疗保险的患者,药厂就跟保险公司讨价还价,最后打个几折只有双方知道,或是保险公司虽然只支付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却由“慈善机构”代为付款,而这些“慈善机构”还是药厂自己设立的,也就是说,根本就是药厂自己补贴药价,等于变相打折。
也就是说,药厂才不肯放过人数本来就已经不多的罕病患者,实际上真正的价格,是“差别取价”,有钱的要赚全额,小康的要赚个一半,穷人也要想办法赚个零头,一个也不放过。
于是,这就出现了资本主义最有趣的发展,追求最大利润的药厂,实际上是想办法从富人身上赚取最多钱,却以低廉价格给予穷人用药,等于是“劫富济贫”。
亚洲国家的潜规则往往是劫贫济富,美国资本主义却发展出劫富济贫的潜规则,可谓一绝,但潜规则终究是潜规则,是不能公开嚷嚷的,生技公司 Retrophin 买下罕病药物 cystinuria 之后,把定价从每颗 1.5 美元调高到 30 美元,31 岁的首席执行官马丁(Martin Shkreli)或许因为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受到抨击时,竟然大嘴巴讲出了潜规则,说每个人都能拿到药,不用担心会多付钱,因为公司会跟保险公司“乔”好,此话一出,简直成了业界公敌,马丁很快就遭董事会开除下台一鞠躬。
既然如此,看来投资罕病药物企业,也不用太过良心不安,或许你已经开始在找寻罕病药物投资标的,那么台湾在罕见疾病药物的研究上程度又如何呢?
前面提到发明庞贝氏症药物 Myozyme 的陈垣崇医师,回国后担任中研院生医所所长,因上下游产业一片空白,为将研究成果留在台湾而非售予海外药厂,只好自行发动亲友成立世基生技公司支应,日后却因此遭指违反政府采购法、涉嫌贪污,遭检调搜索,幸而最后不起诉处分。享誉国际的大学者,回国后落得陷入利益冲突困境,这个产业环境到底如何,也就心照不宣了。
- A Drug Regrew A Little Girl’s Missing Bones. How Much Should That Cost?
(首图来源:Flickr/Images Mo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