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岁从史丹佛大学辍学，创办科技公司，市值高达 90 亿美元，美国前总统和前国务卿为她站台，各大媒体争相报导……
伊丽莎白‧福尔摩斯（Elizabeth Holmes）开始相信自己真的是下一个改变世界的乔布斯。
可是现在伊丽莎白成了硅谷最大骗局的主角，她推出的“革命性验血装置”，号称仅需指尖采血，就能完成 300 多项血液侦测项目，最终揭穿是一场骗局。
“女版乔布斯”神话破灭后，伊丽莎白有了新称号──千禧版马多夫。伯纳‧马多夫设计了史上最大的庞氏骗局，使投资者损失超过 500 亿美元。
HBO 最近推出一部关于伊丽莎白的纪录片《发明家》（The Inventor），揭露了这场硅谷大骗局背后更多细节。
伊丽莎白凭著只能侦测几项血液指标的鸡肋产品，究竟是怎么融资路上顺风顺水，发展出一家估值 90 亿美元、拥有 800 名员工的公司，并 15 年里都安然无恙？
成为“女版乔布斯”
伊丽莎白被称为“女版乔布斯”不是没有道理。
中学时代，伊丽莎白就展现出天才的一面，成绩一直保持全 A，并在 17 岁录取名校史丹佛大学，还获得每月 3,000 美元的研究经费，走上科学研究之路。
▲ 伊丽莎白在佩珀代因大学演讲。
史丹佛工程学院院长钱宁‧罗伯森（Channing Robertson）是伊丽莎白的伯乐，他破例让才大一新生的伊丽莎白进入实验室与博士生一起工作。
大一暑假，伊丽莎白进入新加坡基因组研究中心实验室，当时正值 SARS 肆虐，伊丽莎白负责在检测血液样本的 SARS 病毒。
从新加坡回来后，伊丽莎白申请了人生中第一项专利，一个可穿戴的药物注射贴片，这项专利让钱宁院长十分惊讶。第二年伊丽莎白决定辍学创业，钱宁院长不仅支持她的决定，还亲自担任董事会顾问。
伊丽莎白创办的公司叫 Theranos，就是英文“治疗”（therapy）和诊断（diagnosis）组合，主要做微量血液侦测，即仅一滴血就可侦测多项指标。
故事讲到这里，你好像看到乔布斯和比尔盖兹的成长轨迹的影子。事实上伊丽莎白就是乔布斯的忠实粉丝，创业过程中几乎处处以乔布斯为范本。
和乔布斯一样，伊丽莎白在公开场合也只穿黑色高领毛衣和休闲裤，为了配合这身衣服，伊丽莎白要求公司空调长年保持在 15.5°C。
说话时她也刻意模仿乔布斯低沉的男中音，HBO 纪录片中，多位 Theranos 前员工怀疑伊丽莎白的声音是装的，因为偶尔滑倒和喝醉时，就听得到她真实的声音。
伊丽莎白似乎希望透过模仿乔布斯，建立自己是特立独行的怪人形象，这类人设在硅谷十分受欢迎，想移民火星的钢铁人伊隆‧马斯克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改变世界”成为伊丽莎白的口头禅也不让人意外了。《华尔街日报》长篇报导质疑 Theranos 时，她在电视节目这样回应：
这就是想改变世界的人会遇到的事。他们先是说你疯了，然后开始打击你，而你最后却改变了世界。
虽然最终伊丽莎白没有改变世界，但她个人品牌形象的塑造很成功，她似乎真的有媲美乔布斯的行销能力。
伊丽莎白成功拉拢了一票政商界大鳄为自己站台。时任美国总统的奥巴马任命她为美国全球创业大使，Theranos 的董事会里，有前国务卿、前国防部长、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前任主席、前海军上将和前海军陆战队将军，前国务卿乔治‧舒兹（George Shultz）公开表示：
这位姑娘，就是下一个乔布斯，就是下一个比尔盖兹。
乍看之下，Theranos 的董事会就像美国小内阁，有趣的是，身为医疗科技创业公司，董事会却连一名出身医学背景的人都没有。
在 Theranos 备受质疑时，以投资眼光毒辣著称的传媒大亨梅铎投资 Theranos 1.25 亿美元，Theranos 估值一度高达 90 亿美元，伊丽莎白的个人身价也超过 40 亿美元。
蜂拥而至的媒体开始把伊丽莎白捧上神坛，《富比士》评她为“全球最年轻、白手起家的女性亿万富翁”，《时代》提名她为“2015 年最具有影响力的 100 大人物”，《财富》将她评选为“年度商业家”，《Inc》的封面标题就是“下一个乔布斯”……
为什么伊丽莎白受到这么多名人和媒体青睐，曾在 Theranos 担任实验室助理的 Erika Cheung 在纪录片里说出自己的答案：
虽然很难明白她，但我崇拜她。因为她是进入科学和技术领域的女性，还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是非常理想的偶像。
Cheung 的回答十分有代表性，毕竟在男性主导的硅谷，能手握自己研发的技术把公司做到独角兽的女性创始人凤毛麟角，投资人、媒体乃至美国民众都需要这种故事。
一滴血烧掉 14 亿美元，钱都花到哪去？
照伊丽莎白的设想，她的产品只要采集一到两滴血，就能马上检验出 200 多项身体指标，她希望像她这种有针头恐惧症的患者，能轻松快捷地完成身体检查。
这个想法如果实现，将彻底颠覆医疗检测业，要知道一滴血只有医院常规检查采血量的千分之一，且医院需要 1~2 天才能拿到结果。更令人心动的是，伊丽莎白将医院 50 美元的验血费降到 2.99 美元。
这意味着 Theranos 有望取代美国医疗检测业 70% 业务，此产业 2017 年年收入约 730 亿元，这也成为伊丽莎白吸引投资者的有力数据。
然而前后烧光 14 亿美元融资后，Theranos 最后却只造出一台仅能检测几项指标且错误率极高的仪器。
《华尔街日报》记者 John Carreyrou 在去年出版的《恶血：硅谷独角兽的医疗骗局！深藏血液里的秘密、谎言与金钱》（Bad Blood）里，详细揭露了 Theranos 产品研发和造假细节。
或许是模仿乔布斯入戏太深，伊丽莎白对打造“完美产品”十分固执。因为一滴血的量实在难以满足化验需求，团队曾建议增加采血量，遭伊丽莎白坚决反对，还开除产品负责人。
伊丽莎白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心疼，200 美元的血盒使用一次就报废，一周丢掉几百个。可是产品一直达不到标准，市场又出现 12 分钟内检测 31 项指标的竞品， 伊丽莎白终于动了造假念头。
为了争取美国最大连锁药商 Walgreen 的订单，伊丽莎白居然夸下海口称自家产品能完成 300 多项检测，甚至还能筛查癌症，事实上 Theranos 仅有的产品 Edison 只能检测几项指标。
说了一个谎，就要说更多谎来圆。为了应付 Walgreen 门市的检测需求，伊丽莎白不惜花重金买来多台体积庞大的西门子检测仪器，将店内抽的血快递回实验室用西门子仪器检测。
▲ 这套西门子检测仪器重达 1,200 公斤。
但西门子的仪器也无法解决采血量不足的问题，加上运送过程血液保存不当，检测结果依然不靠谱，当初所谓“一滴血准确快速检测 300 多项指标”的承诺一样没做到。
面对不达标的检验结果，公司 COO 也是伊丽莎白当时男友 Sunny Balwani，直接要求员工将“异常资料”剔除。
▲ Theranos 在 40 家 Walgreen 门市设立的采血站。
后来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 FDA 公布的调查结果，Theranos 250 项检测只有 12 项是自家产品 Edison 完成，且仅有的 12 项检查结果几乎没有一项准确。
Theranos 获得的 14 亿美元没多少真正用在产品研发，很多都花在伊丽莎白奢华的生活和支付昂贵的律师费。
《浮华世界》杂志最近一篇文章透露，Theranos 总部每月租金就要 100 万美元，一张会议桌要 10 万美元，2017 年以前伊丽莎白出差都是坐私人飞机，还配备保全人员、私人厨师、助理、司机和公关，每月的个人花费就高达 25,000 美元。
骗局败露后，伊丽莎白和男友都因涉嫌诈骗面临多项控告，据悉两人的律师费每月就高达数百万美元，这些均由 Theranos 支付。
▲ 伊丽莎白和律师抵达联邦法院。
为伊丽莎白和 Theranos 打官司的律师事务所多达 9 家，包括当年代理微软反垄断案的明星律师 David Boies，他是全美知识产权领域身价最高的律师之一，开销之大可见一斑。
投资者的钱打水漂，被打脸的媒体也翻脸不认人，《富比士》把伊丽莎白的个人身价估值归零，《财富》杂志称她是“全球最令人失望的领导者”，“女版乔布斯”人设彻底崩塌。
面临 20 年监禁，伊丽莎白还是认为自己能改变世界
美国法院对这起硅谷最大骗局的审理还在继续，今年 1 月档案显示，美国司法部还在整理多达 1,600 万到 1,700 万页的档案，法官表示“情况比原先起诉书涉及的还严重”，伊丽莎白或面临 20 年监禁。
伊丽莎白的骗局之所以十几年间不被发现，除了她出色的行销能力和媒体推波助澜，还有赖 Theranos 要求每个员工签署十分严苛的保密协定，因为害怕高额赔偿，大多数员工对看到的一切都三缄其口。
这也增加媒体的采访难度，HBO 纪录片导演 Alex Gibney 表示，拍摄受保密协定影响，取得 Theranos 内部影片素材和采访员工一点也不容易。
不过伊丽莎白似乎不认为好日子过去了。《浮华世界》引用 Theranos 前高层的消息称，公司起诉书堆积如山，员工成群结队离职时，伊丽莎白没表现出一点不高兴，跟没事人一样参加董事会，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帮宠物犬申请搜救培训课程。
另外一位接近伊丽莎白的前高层表示，伊丽莎白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她将现况归咎于律师团队无能。她表示本有办法说服一位获得普立兹奖的记者，让他相信尽管 Theranos 技术尚未成熟，但终将改变世界。
伊丽莎白的故事看似充满偶然，但在当今网络公司多少还能看到类似影子。像 Theranos 因缺乏内部控制和管理流程，导致融资被创始人滥用的例子，在 ofo 和乐视等明星公司屡见不鲜。
HBO 纪录片导演 Alex Gibney 也是类似看法，他指出很多硅谷人认为 Theranos 不是硅谷真实的一面，可实际上硅谷巨头也在对民众撒谎，苹果隐瞒电池老化降频的真相，Facebook 和 Google 则滥用用户个资。
遗憾的是，无论 John Carreyrou 的《恶血》还是 HBO 纪录片，都没有采访到伊丽莎白本人，HBO 纪录片导演和制片人曾花 5 小时说服伊丽莎白接受采访，最终还是被拒绝。伊丽莎白只留下一句话：
当我们重新站起来，你就能看到成功的 Theranos。
（本文由 爱范儿 授权转载；首图来源：H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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