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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眼泪》低功耗救世主的世纪末传说 Transmeta:技术核心的代码变形(中)

2024-11-23 206


Transmeta 的产品设计理念奠基于“让软件主导一切”,负责指令转译的 CMS(Code Morphing Software,代码变形软件)自然就是决定效能的成败关键,这让 Transmeta 的处理器看起来就像“黑盒子”,里面怎么乱搞,外头都管不着。

软件搞定一切的产品设计思维

CMS 既然本质是迷你操作系统,势必占用部分系统主内存空间,存放在 Flash ROM 的 CMS 映像档体积 1MB(共有两份,一份用来当错误修复的备份),解压缩后载入内存 1.7MB,加上相关的资料结构与转译快取(Translation Cache),总计吃掉 16MB 容量,后来的 Efficeon 则加倍到 32MB。看到主内存被咬掉一小块,在 2000 年 128MB 内存还有点小贵的年代,其实让人感到有点小小的心痛。

事实上,Transmeta CMS 有几个少为人知的优点:

  1. 身为“软件”的 CMS 可随时改版,除了可持续最佳化提升效能表现,易于修正产品瑕疵,蕴含了支援“未来新增 x86 指令”的潜力,并可经由软件调节效能与功率,迎合市场需求。
  2. 只要确保可正确相容 x86 指令集,CMS 怎样无视 x86 指令集的种种先天限制(如精确中断)胡搞瞎搞都无所谓,可放手一搏,用尽一切挤出效能的手段,例如“删减真正被执行的指令数量”。
  3. 这是一般比较少人提到的优势:各位只要想想看“使用 Word 长时间写作、然后还用不到 Word 大多数功能”的场景即可理解,大多数人操作电脑的习惯,95% 以上时间集中使用极少数的应用程序与操作系统功能,真正动用到的指令码比例经常低于 10%、甚至低到 1% 都有可能。

CMS 可持续反复“精炼”转译这极少量的指令码,并利用有限的内存暂存区保存转译成果,使其“越跑越快”。这是传统纯硬件处理器不可能具备的特色(具有解码后微指令快取内存的特殊案例,不在讨论范围)。

但如同硬币的正反两面,这也让 Transmeta 的处理器,执行混合大量不同应用程序的效能基准工具(就是我们常讲的 Benchmark)时,CMS 的转译工作将备多力分,会特别吃亏,这也是 Transmeta 难以摆脱的原罪。

软件手段弹性无限大,所以 CMS 可施展各式各样怪招,一点一滴榨出极限效能。

透过软件达成的非循序执行

笔者大学时代在计算机中心打工兼任 News 服务器管理员前,研究如何架设 nntp 时,在某篇钜细靡遗的 BBS 文章开头,看到一句“你最好先准备一杯热茶或咖啡,我相信你一定需要它”,大概就是笔者当下对各位读者的良心建议,虽然下面的内容远不如 nntp 艰难,请安心服用。

以下是 4 个 x86 指令组成的执行序列。

转译成 RISC 型态的“载入回存”(Load and Store)底层硬件指令码,先将内存载入至暂存器,再进行运算。算子格式也从 x86 的双算子(A+B=A),转为 RISC 风格的三算子(A+B=C)。

为了方便说明,里面沿用 x86 原始暂存器名称,3 个运算指令的预设“预测执行条件码”(.c)在这里不必要,可忽略不看。

接着最佳化,既然 r30 和 r31 都载入相同的资料,那就没必要做两次,让第二个加法指令沿用 r30 暂存器,减少暂存器使用量。

重新排序指令,把同时读取 r30 暂存器的两个加法指令往后排,先完成耗时的堆叠载入 r30 暂存器。不这样做,第一个指令包的两个加法指令,可能就会因等待堆叠资料载入 r30,导致管线停滞。

反应回 x86 指令序列,形同最后一个减法指令,被搬到最前面。

上期文章有提及的 Crusoe VLIW 指令编排方式和指令格式如下。因为是 VLIW,没被 CMS 填入的“原子”就只能填入什么都不做的 NOP(No-Operation)了。

再把 5 个“原子”(Atom)打包成两个 VLIW“分子”(Molecule)指令包,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对应 4 个执行单元,透过软件手段实现非循序指令执行,毋需复杂的硬件实作方式。

发生中断例外,亦可快速回复到先前的执行状态

前面的非循序指令执行看起来很厉害,却也造成新问题:一旦发生中断例外,该怎么确保符合 x86 指令集的语意规范。

x86 指令集采取“精确中断”(Precise Interrupt),若处理器发生中断(如外部 I/O 发出需求)或例外(像发生分页错误),在“标定下一个被执行指令的内存位址”的程式计数器(Program Counter,PC)前面的所有指令,都将执行完毕,后面的指令则不可执行。

我们回到前面的 x86 指令序列。

假如第三个指令造成分页错误(Page Fault,软件试图存取已对映在虚拟位址空间中,但是目前并未被载入在实体内存中的分页),第四个指令根本就不该被执行,但经过 CMS 转译最佳化,已经被“先斩后奏”,这就不是纯软件手段即可轻松处理的大麻烦了。

因此 Transmeta 在既有的工作用(Working)暂存器档案外,预备了透过 CMS 软件控制的“影子(Shadow)暂存器”,也就是专利权的“Official Register”,存放“实际 x86 执行状态”,等同“指令转译过程中,从头到尾都没发生任何例外,确定没有问题,可被交付(Commit)版本”的暂存器资料。一出乱子,就用影子暂存器的“备份档案”,将工作暂存器的内容整批回滚(Rollback)到先前的状态,再重新转译 x86 指令并执行。

换言之,Crusoe 的暂存器总量非常惊人:112 整数(64 工作+48 影子)与 48 浮点(32 工作+16 影子)。

当发生“真正 x86 状态的中断例外”,关卡式内存回存缓冲区(Gated Store Buffer)仅清除尚未确认交付(Uncommitted)指令的资料,已交付(Committed)者仍依序写回内存,无需整个砍掉重练。对 1998 年那份专利权还保有印象的话,想必不陌生。

可亡羊补牢的内存预测载入机制

这就是 1998 年那份 Transmeta 专利权名称的主角,可见举足轻重的重要性。无论任何处理器架构体系,尽其所能设法“提前”从内存载入资料到暂存器,早已是兵家必争的关键性技术。

2006 年,英特尔的“救世主”Merom 微架构,就靠“内存位址相依性消歧”(Memory Disambiguation)这招,一举扭转 x86 处理器对 AMD K8 的性能劣势。但平心而论,任何形式的“预测执行”,无不是潜在的资讯安全漏洞。我们也只能悲观预期,英特尔和 AMD 的近代 x86 处理器,安全性臭虫恐怕是永远修不完了。

身为近代多工操作系统技术基础的虚拟内存,把位址空间重新定义为“连续的虚拟内存位址”,借此“欺骗”程式,使它们以为自己正在使用一大块“连续”位址。而实际上,通常是分隔成多个实体内存碎片,还有部分暂时储存在外部磁盘机,需要时资料交换(Swap)。说到虚拟内存的分页表(Page Table),Crusoe 处理器内建转译位元缓冲区(T-Bit Buffer),追踪需被 CMS 重新转译的分页。

操作系统与应用程序眼中的“虚拟内存位址”和实际的“实体内存位址”,之间的对应关系不见得是一对一,往往虚拟内存空间远数倍于实体内存容量,有可能产生两个不同的虚拟位址、却指向相同实体位址的“内存别名”(Alias)问题。

载入指令会从快取内存或主内存读取资料,通常比较耗时,对效能的负面影响也比回存大的多,应尽早处理,CMS 可赌博性的“假设”载入(Load)的实体内存位址,和前面的回存(Store)彼此互不冲突(后面载入暂存器的内存资料,有可能是前面回存内存的资料),提前执行载入指令。

这里先假定 [%x] 和 [%y] 的实体内存位址不同,CMS 交换指令顺序。

但毕竟依然存在实体位址冲突的风险,Transmeta 为此追加专用硬件功能单元,协助侦测内存别名。一旦将载入移动到回存之前,CMS 也须更替为特殊版本的保护式载入(ldp,Load-and-Protect,额外记录实体位址与资料载入量)与附带检查的回存(stam,Store-after-Alias-Mask,追加安全区域检查)指令,提醒处理器“这是有风险的指令排序,须启动相对应的保护机制”,当不幸“中奖”触发例外后,亦可重新来过。

如果各位一头雾水,可参考英特尔 IA-64 的“资料预测载入机制”(Speculative Load)。编译器将载入指令(ld)搬移到前面,换成专用版本(ld.a)。

透过检查指令(ld.c或chk.a)比对“预先载入位址表”(ALAT,Advanced Load Address Table)记录的内存位址、资料区块长度、目标暂存器与资料载入状态。如确定发生冲突,就重新执行回复码(Recovery Code),以确保载入资料的正确性。

这技术亦可应用在削减指令数量。假设先 [%x] 和 [%y] 没有对冲,[%x] 将不会 [%y] 更动,就不必重复载入 [%x] 了,减少指令数和暂存器消耗,并缩短浪费在载入内存资料的时间。

两边一起执行,再挑选正确的结果

条件分支(Conditional Branch)一向是处理器管线化的杀手,尤其对 VLIW 处理器,分支造成的伤害特别严重,一卡住就是一整包指令塞车,极力减少分支数量,以提高管线效率,实乃重中之重。

身为他山之石的俄国人 Elbrus 2K 处理器,可选择性分支预测执行,不必猜测到底是那条路径,反正两条指令流统统跑下去,确定条件结果,再保留正确的那一边。与 Elbrus 略有渊源的 Transmeta 亦不遑多让,耗尽极为贫弱的执行单元,换取管线一路畅通,亦在所不惜。

这段由 20 个 x86 指令组成的执行序列,是 Transmeta 官方技术白皮书的“集大成”范例,用上所有前述技巧,将其转换成 10 个 VLIW“分子”指令包。

但各位别被这串“有字天书”吓傻了,这里面最值得注意的是,原本 x86 指令串的两个内部条件分支,换成“从两个结果中挑出一个”的路径选择(Select)指令,两条指令流都转译并执行,变相彻底消除条件分支,利于指令管线化,即使代价高昂。

抄袭 IBM 的嫌疑,依旧挥之不去

在历史上,我们经常可看到,来自不同地方的技术研发团队,在某个特定“历史节点”,采取殊途同归的方向,如 1960 年代因微码而蓬勃发展的 CISC、1980 年代因反动而突然崛起的 RISC,或 1990 年代前期想逃避复杂硬件的 VLIW 风潮。

英特尔 Pentium Pro 总工程师之一的 Robert Colwell,在回忆录《The Pentium Chronicles》就对当时外界盛传英特尔抄袭 Alpha 处理器、英特尔高层还愿意花钱消灾,付大笔专利金给 DEC 这件事深感不满,直言“像非循序指令执行(Tomasulo 算法)的概念与应用,早在 1967 年就存在了,并不是全新产物”。

同样的情境也发生在 Transmeta。身为 IBM 在 1986 年 VLIW 处理器研究计划的分支,在 1990 年代初期开始的 DAISY(Dynamically Architected Instruction Set from Yorktown,英文简写的意思是“雏菊”)动态编译器技术,在 2000 年 10 月正式开源──刚刚好就是 IBM 宣布取消 Crusoe 处理器 ThinkPad 的时刻──接着在某些技术社群就引起轩然大波。

DAISY 与后继的 BOA(The Binary-translation Optimized Architecture),将 PowerPC 指令码转译成另一种 VLIW 处理器指令集,除此之外,Transmeta 的诸多技术特点,“似乎”在 DAISY 统统看得到,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的明显差别,只有把 x86 换成 PowerPC 而已。在 Transmeta 还存活的几年内,不少国外技术社群网站的讨论区,充满了信誓旦旦“Transmeta 剽窃 IBM”的指控。

同场加映:在 2004 年,也是 Linus Torvalds 离开 Transmeta 之后,也有人试图证实 Linux 操作系统抄袭 Minix(作者是大名鼎鼎的 Andrew Tanenbaum,资讯科班学生很难不读到他的著作),但 Andrew Tanenbaum 本人很大方的否认了。

事隔多年,直到俄国人真的做出来 Elbrus 2K 处理器和相似的动态转译技术,才让人恍然大悟:这些东西的技术源头,都可追溯于 1980 年代,而且还不见得都出自美国人之手。看在 Transmeta 创办人 David Ditzel 和那票俄国人打过交道的份上,Transmeta 受 Elbrus 团队的影响,搞不好还比 IBM 稍微大一点。

况且 IBM 的研究目的和 Transmeta 截然不同,IBM 想透过软件模拟,让 Power 取代 S/360 体系 CISC 大型主机这件事,在业界早就不是秘密了。不限于 PowerPC,S/390 和 Java 也是 DAISY/BOA 计划的相容对象。

此外,IBM 着重在指令平行化,光转译器就会啃掉超过 100MB 的内存容量,Transmeta 则是专注于电源效率,CMS 大不了就 32MB 摆平。硬说这是抄袭,实在有点牵强。但 IBM 曾公开表示“我们有注意到两边很像”,他们私下怎么看待 Transmeta,外人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IBM 绝对很清楚 Transmeta 的底细和能耐,也许这也是让 IBM 放弃 Crusoe 的原因之一。

千万不要以为 IBM 公司这么大,负责 ThinkPad 研发的日本人,不会知道地球另一端部门的观点和看法,只要出现内部询问,不甘寂寞的研究部门,怎么可能放弃彰显自身价值、秀出“存在感”的大好机会?当然,我们也有充分理由相信,英特尔的“道德劝说”和威胁利诱,才是最重要的主因。

总而言之,只能说 Linus Torvalds 这个人名气太大,加上 2000 年 11 月那场轰动股票市场的 IPO 大戏,让 Transmeta 树大招风。不过,挥之不去的抄袭谣言并不致命,对 Transmeta 和客户来说,最重要的课题,莫过于以 CMS 为灵魂的 x86 处理器,能否落实 Transmeta 当初承诺的愿景。更重要的是:能让公司和投资人“发大财”。

但初代 Crusoe 上市后接连数年的市场发展历程,血淋淋证明 Transmeta 的“互联网世代软件思维”,终究敌不过摩尔定律预言的晶体管数量成长曲线,再多“技术天才”,也无力抵抗英特尔和 AMD 的“研发大军”,这真的是时代的悲剧。

(首图来源:pixabay)

2020-05-03 13: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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