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中国开始蔓延的疫情，让全球化畅通无阻的商品与人员流动陷入停摆，令人意想不到的灾难，造成全球社会经济重大损失，未来各国势必对于流动性问题、供应链是否分散的现实，找出全新对策。
武汉肺炎疫情势不可挡，将各地公卫危机集结为一场全球大灾难。当下世界各国唇齿相依，中国这个生产与消费大国的灾情，已让过去畅通无阻的商品与人员流动陷入停滞，全球经济势必受损。各国-都在分秒必争地设法降低损失，企业则纷纷思考是否要从中国撤出产能。
世界即将告别 2019 年之际，谁也不相信会爆发一场全球性流行病，但 3 个月后，武汉肺炎却造成全球前所未有的社会、商业及经济损失。封城措施只让灾区成为内地孤岛，无法阻止疾病传播到其他国家。如今国际旅游元气大伤，制造业供应链如履薄冰，2020 年全球经济成长也相当堪忧。
这种病毒的特性与演化方向尚未探明，因此还无法确定疫情到何时会以何种方式得到控制，自然也难以合理估计全球将蒙受多大的经济损失。然而，武汉肺炎其实揭露了当代经济许多根本性弱点，那就是各地联系过度紧密，以及全球严重仰赖中国。安联集团（Allianz Group）估计，疫情与防疫将使全球贸易额每季减少 3,200 亿美元，相比之下，美中贸易战的伤害根本九牛一毛，金融危机过去十多年后，全球化再次受到最严厉的检视。
全球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武汉肺炎疫情蔓延之际，观察人士试图用过去纪录估计这次疫情的经济冲击；但 2003 年 SARS 却无法当成参考，因为虽然在全球感染 8 千多人，导致 774 人死亡，让许多国家经济与人民心理受到重创；但当时中国对全球经济的贡献比现在低很多，其他国家受到的连带影响也比现在小。如今中国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对全球 GDP 的贡献从 20 年前 4% 成长到现在 15% 以上，且依然是全球最大制造业中心，更是主要消费大国。中国打个喷嚏，全世界经济真的都会感冒。
其中最明显要属东南亚，这些国家过去几十年彼此加强联系之后，如今与中国工厂、企业、游客密切相关。经济顾问机构、东盟加三总体经济研究办公室（ASEAN+3Macroeconomic Research Office）估计，目前中国 GDP 成长可能降低 0.5%，将导致东盟、中国、日本、韩国整体表现降低 0.4%。两大原因就是东南亚旅游业萧条，以及中国消费水准降低。澳洲经济也严重依赖中国，约有三分之一出口品流向中国，外籍学生约有 38% 是中国人。
此外，旅游业也过分仰赖中国，麦肯锡（McKinsey & Company）估计 2017 年中国人出国旅游的支出超过 2,500 亿美元。2003 年中国出境旅游人次仅 2,000 万，但预测机构 IHS Markit 估计，2018 年人次成长至 1.5 亿。在泰国跟日本，旅客中有 30% 是中国人，一旦禁止中国人入境，就会丧失大量营业额和工作机会。
航空业需求也大幅萎缩，国际航空运输协会（International Air Transport Association，IATA）2 月中估计，主要因为中国旅客减少等因素影响，亚太地区的航空公司可能总共损失 278 亿美元；且因疫情蔓延太快，两周后全球航空业的损失估计更被迫提高到 1,130 亿美元。随着爆发疫情地区增加，企业纷纷减少非必要旅行，并取消同业大会、展览及其他聚会。许多评论者也指出，社群媒体会让旅客连续好几个月陷入恐慌，使旅游需求更难复苏。
中国用“一带一路”计划成了许多国家的主要投资人，高调输入资金与劳工打造基础建设。1 月底农历假期结束之后，许多观察人士指出，由于中国人无法进入该国，某些建设开始断炊，就连中国的资产监理机关也承认计划“出现困难”。例如尼泊尔的波卡拉国际机场（Pokhara Regional International Airport）可能就会因缺工无法完成；斯里兰卡、巴基斯坦、巴格达、印尼也有类似情况。
某些经济体的处境更糟，持续一整年的政治动荡严重削弱了香港的地位；风灾以及将营业税升至 10% 的争议改革，明显伤害了日本经济，且长达 2 年的美中贸易战更让这区域雪上加霜。许多其他地方的经济也因为疫情蔓延，造成供应链中断与延迟消费，一一爆发警讯。
全球经济危机正在扩散
其他地区的感染率超过中国之后，国际市场开始关注疫情。麦肯锡估计，截至 2 月底，严重受影响的国家大约已占全球经济 40%。至于美国股市则出现 2008 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差表现，但这次各国决策者要处理的不是金融体系失能，而是同时影响供需两面的全球公卫危机。
此时人们都紧盯着各国央行期待降息，但某些观察人士指出，降低借款成本无法让疫区解除隔离，也不会修复供应链。而如果日常经济活动可能会让人染疫，民众就会尽量放弃外出而宅在家里。因此，联准会虽然在 3 月初宣布紧急降息，市场反应却不太热烈。
因此要防止经济走向停滞，甚至陷入衰退，就需要更全面的刺激措施。OECD 估计今年的全球 GDP 成长率可能会从之前预期的 2.9% 降低到 2.4%，建议决策者支援弱势家庭，援助直接受疫情冲击的企业，避免经济大失血。如今越来越多人要求-增加公共支出，设法抵销封城与旅游限制造成的伤害。
其中某些国家的确宣布一系列援助计划。感染人数前几名的韩国，已在 3 月初宣布要为企业与低收入家庭提供 98 亿美元资金；日本则在首相安倍晋三要求全国停课之际，宣布一项新的补贴政策协助上班的父母。欧洲疫情重灾区意大利，则在筹划刺激措施援助过去几年深陷压力的经济。根据彭博社（Bloom berg）估计，各国-承诺或正在考虑的援助预算，截至 3 月初总计已高达 540 亿美元。
此外，由于借款人难以还款，银行业可能会陷入严重低迷。所以有人就认为，目前少催点款，总比大量客户倒闭之后银行呆账激增要好。例如泰国银行公会（Thai Bankers’Association）就宣布，旅游业与零售业这类受到严重影响的行业，以及此时因失业而难以偿还抵押贷款的客户，还款宽限期可以向后延长一年；越南央行（State Bank of Vietnam）也在要求商业银行让借款人灵活支付贷款利息；而巴克莱银行（Barclays）、苏格兰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等英国银行则主动联络客户，为受疫情影响的借款人提供透支额度或紧急贷款。
疫情促使企业重新思考布局
武汉肺炎点出中国对全球供应链有多重要。世界相当依赖中国的成品与半成品，HIS Markit 的资料显示，中国是第二大制造业产品进口国，2019 年进口额 1.7 兆美元；同时也是最大出口国，出口额 2.5 兆美元。中国进行隔离之后，许多工人无法上工，连锁冲击到世界各地的生产线。例如全球第五大的汽车制造商现代（Hyundai）就因为中国制的零组件短缺，被迫暂停韩国的生产线。
世界贸易组织（WTO）在 2019 年 12 月报告中的货品贸易指标为 95.5，低于基值 100 表示走势低迷；但爆发武汉肺炎之后，如今 WTO 更警告全球贸易将受到“重大”冲击。苹果的零件与消费都依赖中国，目前估计已无法达成今年第一季营收目标。汽车、制药、旅游、零售、饮料等各行各业也都发布盈利预警。投资银行高盛（Goldman Sachs）预测，供应链中断与经济活动减少将全面打击财务表现，标普 500 公司今年的收益成长将进一步降低。
当代供应链非常复杂，往往横跨多地区，且仰赖即时交货。为了提高成本效率，必须调整作业流程，因而牺牲弹性，碰到武汉肺炎这种灾难就难以因应。供应链长期中断后，那些严重依赖中国的企业势必会重新思考战略布局。当然，某些企业因为连续几年成本提高，以及美中贸易战的高度不确定性，早就行动了，但这次的疫情可能会让转变更快发生。
这场前所未有的疫情同时影响客服、经营、人资，让许多董事会忙得焦头烂额，此外，也可能催生出史上最大的“在家工作”实验。且因某些公司开始设法减轻违约造成的财务风险，司法界正在思考这类“不可抗力条款”（force majeure clauses）在未来几年的适切性。而在企业设法从这种黑天鹅事件挽回损失的过程中，保险的角色将成为关注焦点。另外，之后很多公司将在管理时思考营运持续计划（business continuity plans）。某些评论者认为，这次疫情将让全球面对流动性有限、供应链分散的现实，因而带来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绝望的时代，也许很快就会让第四次工业革命热情拥抱新科技的态度，从科幻走入现实。
（作者：Olga Rakhmanina，台湾金融研训院特聘外籍研究员；译者：刘维人；本文由 台湾银行家 授权转载；首图来源：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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