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dle 除了让背包轻一点,还有一个特别技能──不让别人知道你在看什么书。
这让在公众场合阅读《格雷的五十道阴影》这种“羞羞”的书变得非常轻松。事实上,这本书的 Kindle 电子版销量在 2012 年是实体书的 6 倍。
与此同时,Kindle 也淡化了书籍封面的重要性。想想你 Kindle 里的书,能记住多少本封面?
重要性同样逐渐被淡化的,还有 CD 唱片的封面设计。之前谈到的被淘汰的互动界面设计“Cover Flow”,诞生自一位艺术家对数位音乐不够重视唱片封面设计的不满:
它(影像)比文字更有力量,能瞬间激起人们的共鸣。
Cover Flow 是我们对实体唱片的留恋,从屏幕和转盘获得的“翻动”互动生出旧日翻找唱片的安全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设计更像从实体唱片移转到数字化音乐的过渡品,在“效率”需求下终将消亡。
曾经,书籍、音乐和电影的封面,是吸引我们最直接的“互动界面”,它们是设计师费心构思出最能表达内容的作品,也许形状各异、材质不同,都是为了突显内容的精粹。
▲ 同一张专辑的串流媒体封面和实体封面。
但在数位平台,无论是由铜版纸、牛皮纸、厚纸板印刷,或是带有印纹、磨砂或覆膜等特殊质感设计,都被统一以像素点化做大小均等的平面图像/图片,呈现到不同平台的目录,重要性也不断削弱。
封面不再是发掘内容的必要元素。它们现在只用来装饰功能表、图像和搜寻栏这些真正主导检索工具的界面。封面最初始的功能已被平台当成组织和推送内容的算法逻辑代替了。
Drew Austin 在文章《Cold Discovery》写道:在他看来,无论音乐人的唱片、作者的书籍还是不同人拍摄的影片,自身内容都不再是用户消费的主体,我们日常消费的,其实是平台本身。
逐渐地,我们从“看特定影片,变成看 Netflix;听特定歌手的音乐,变成听 Spotify;阅读某作者的书,变成看 Kindle。”
马素·麦克鲁汉在《理解媒介》一书提出“媒介即消息”。这理念的其中一层含义是,媒介均以另一种旧媒介为内容,即文书写作承载了演讲内容,而印刷品承载了撰写内容。
Austin 认为,Netflix 这类平台是一种新媒介,它所承载的,就是旧媒介电影和电视的内容,但将它们的独特徴和差异性降级了。
“媒介即消息”的另一层含义是,媒介才最重要,能对人和社会施加决定性影响。当我们点开 Netflix、开启 Spotify,面对不见底的资讯流(Infinite Scroll),缺少差异化和内文的资讯呈现,更倾向将选择交给平台和算法决定(而算法不断反哺过去的选择,让我们越走越狭窄)。
网络带来的资讯大爆炸,并不是人类文明第一次面临“资讯超载”危机。
▲ 印刷术诞生前,书只能靠抄写人制造复本,因此数量极少。(Source:medievalbooks)
印刷术诞生时,原本一生可能只能读一两本由专人手抄而成书籍的精英,变得超级焦虑:天啊,我怎么看得完那么多书!
更糟糕的是,他们简直没法选书。之前传家宝就那几本,手摸都能分清,哪有什么封面设计、卷首语、目录的存在。这些我们看来最基本的书籍元素是印刷术诞生后才逐步生出来的,有了这套检索系统,古人在书籍海洋里才没那么焦虑。
我们现在也在面对同样的问题。在滑不完的资讯流前,我们还没学懂检索导航。
同时,情况也和过去不同。过去“附加工具”用于突显作品的差异性,但现在的媒介平台,却模糊了作品的不同之处。曾赖以判断的外在因素,已被 0 和 1 抹平了。一张张难区分是人还算法制作的歌单下,不是音乐人的作品,而是萦绕在耳边的“感觉”。
此外,Sanford Kwinter 一篇刊登于《Harvard Design》杂志的文章提出一个有趣观点──书籍封面设计也是社会基建的一部分,是介于书籍内容和人类社会的界面:
一本书的封面并不属于书本身,而是归属于展示和使用它的店铺,存在于各种书籍当中,和大众以及读者在视觉和心理上相关联。因此,书的封面设计应被看做广义城市基建的一部分,这些基建既用于沟通,也是互动和作业的界面。
(Source:Shadowgate from Novara, ITALY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越来越同化的数位书籍和唱片封面,搭建的未来数位世界可能就像 Chenoe Hart 文章所说,自动驾驶开往的未来世界。
当实体地点变成自动驾驶地图上的图像时,我们不再搜寻它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因为不再需要记忆或辨识),它们的实体互动界面辨识度不再重要(就像现在点外卖,很多人的首要选择和判断直觉因素不再是餐厅店面)。于是,当我们处于特定室内空间时,不再将它连结到背后的文化历史背景。
内容也是如此。当“封面”这个辨识符号越来越模糊,数位世界的基建也越来越薄弱,我们更无法抉择。
面对困局,Autsin 认为人们不应过分悲观或激进,更应尝试建立新的、帮助我们理解内容的语境:
有很多人为数字化过渡感到悲哀,因为在本质上无法容纳熟悉的社会符号,还有不少人不假思索就接受这个想法。但两者间(传统文化符号和数字化形式)健康融合有可能,同时甚至是必要的。
我们能在认同新技术带来新媒介的同时,去学习如何创造新的共同意义;它们可以比我们现有的参考内容更全面,也不受限于现有形式。
(本文由 爱范儿 授权转载;首图来源:pixabay)
延伸阅读:
- 唱片行消失在大街小巷的同时,我们也失去了 Cover Flow